啖尽 番外 红尘散尽

红尘散尽【苍佛苍 些微策苍 微虐心注意】

 

【啖尽】刘远行结局

 

报恩老梗。

直球瞎子略痴汉佛VS属性复杂曾经被渣也渣过隐隐带女王以及暗黑属性的苍?

仍旧剧情狗血又黄暴,隐隐带着一点儿正经?

想写出那种软刀子一片片割肉的虐,然而笔力貌似不足……

尝试着减少形容词,想写出淡淡的感觉。

 

和尚最基本的五戒

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

 

【始】

那长枪终究是送进了他的体内。

锋锐的枪头破开玄甲,寸寸埋入,甲胄,肌肤,血肉,肌肤,甲胄。

他的胸口被彻彻底底洞穿,冰冷的枪身染上血的温热。

面前的双眸仍是少时为之沉醉的,火一般的色泽。燃烧着,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痛恨,亦可能还带着些悲凉。

刘远行张了张嘴,眼前却出现本以为早已腐烂在心底的影像。

 

红袍银甲的男人,笑着向他伸过手来。

那人笑意灼灼,风华无双。

“你可是喜欢我?”

 

啊啊……

他徒然地向前伸出手去,身子却慢慢随着枪身抽出的动作倾倒而下。

师兄。

那般的幻觉,临死之前竟仍觉甜蜜。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喊出来。

 

“我……我想和师兄,一直,一直并肩同行!”

 

雪亮的枪尖带出大蓬的鲜血,淅淅沥沥。

 

都是孽障。

 

冷。

师兄啊……我现在,就跟当初一样,那般冷。

 

本以为是恨了,到头来终究还是爱着,痴痴的,无可救药的。

 

 

他恨他,正如他爱他那般。

但是他的师兄,旧时没有爱过他,现在只剩下恨他。

 

也都罢了,这么一死,爱也好恨也罢,最后也就两眼一抹黑。

 

不管了。

 

【壹】

刘远行从未想过自己还能醒来。

那枪明明白白捅穿了他的肺腑,凭他师兄的枪法,断不会叫他有活路。

但他确实仍是活着。

 

他仍记得锐器戳入身体的疼痛。那般的痛来得有些迟,然而却锋锐。

跌下马时他感到剧痛,分不清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他以为那便是一切的终结。

 

却不想却还要醒来。

 

刘远行张了张嘴,发出一个音胸口便是一阵撕扯的疼痛。便干脆放弃了开口的念头,扭头去找那救了自己的人。

他的眼睛一时受不得光,眯缝了半天才终于看清楚榻边的人。

第一眼便瞧见了锃亮锃亮的光头。

那清瘦俊秀的和尚闭着眼,眉宇间是出家人特有的一种淡然与正经。他并没有睁眼,却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刘远行的动静:“醒了?恩公?”

那把嗓子不算浑厚,却低而缓,叫人感到安静。

恩……公?

 

刘远行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但好在做的好事儿并不多,不多时便想了起来。

 

几年前他从外头回谷,半道瞧见一个盲和尚护着个万花被一群人围攻,大概是被劫镖了,看那架势却是要赶尽杀绝,准是遇上了嗜血之徒。

刘远行少时失了双亲,受过好些个心善的和尚救助照拂,自是对和尚都有些感激之情,何况那和尚还是个盲的。于是便抄着绝刀上去救两人,敌方不防之下叫他轻易得手,救了人便跑。

他当时有些急事,骑着马把两个人带远了便直接扔路上,没说几句话就又走了。

他不是什么好人,受不得感恩戴德,便没有放在心上。

 

 

不料这多年了,竟仍是叫人报了恩。

 

没有什么心思去考虑一个盲和尚到底如何记着了自己,也不想要死要活犯矫情。如今他虽是基本生无所恋,但倒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去死的理由。

于是便有些茫然。

 

即便是活了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那和尚靠了过来,干净的僧衣上飘来隐隐的檀香,极淡。他的声音也是这般,开口却叫刘远行只觉别扭。

“恩公可是不适?”话说着掌心便覆了上来,绵长浑厚但却温和的内息渡过来,叫刘远行舒适许多。

刘远行咳嗽两声,胸口微微抽痛:“我不姓恩。”

那和尚也不迂腐,点点头便从善如流:“刘兄。”

感情这报恩还预谋了许多年?怎的连他姓名都清楚?

不过还好不是刘施主。

刘远行懒得计较这许多,撑着身子便想起,却到底还是被对方轻柔地扶着才慢慢坐起。

他敛了敛眉,感到些微不悦,便沙着嗓子道:“水。”

本是想让那和尚走开一会儿,不料对方很是顺手地便将一边矮桌上的瓷碗拿了过来,赫然温度适中的一碗水。

刘远行无法,也不欲像个泼妇般乱发脾气。心下也知道就算逞强伸了手自己端碗多半是要撒,更是丢人,便就着对方的手喝了。

 

那和尚倒是仔细,移开碗时还顺手拭了一下对方唇角,抹掉漏出来的水液。

刘远行喜欢的是男人,如此举动叫他怔了一会儿,再看看那仍旧一本正经的僧人,觉着自己着实是反应过激了。

 

之后的日子自然是处处受那和尚照料,啊,顺带也知道了对方本名施永晢(zhe第二声),法号慧灵。

 

然而刘远行不走心,每每开口,仍是:“和尚,水。”

施永晢却不甚在意,虽基本是盲的也将这仍处于低谷期的苍云照料得很好。

简直就如同奶娘一样。

啊……

每次如厕,刘远行就会觉得对方是个瞎子真是好事儿。

胳臂同样受伤不轻行动不便的刘远行抽着眉毛,瞧着那和尚一脸正色地帮自个儿擦着某处。

……仍然是羞耻。

若不是胳臂抬起来都艰难,他必定是要揍人泄气的。

然而现在却连捂脸都不能够……

 

 

【贰】

不知是那万花儿太靠谱还是施永晢照顾的太好,刘远行没过太久到底是能下榻行动了。尽管他已经羞耻到麻木闲到被褥上的球儿都能数清,也还是得承认他已经恢复得很快。

……以及,不用被人连如厕都跟着的感觉真是不能更好。

 

施永晢闲了下来,但是关心照料倒是不减。

刘远行对此不做评价,待到身体好些了便将自个儿的玄甲穿在了身上。他好歹一介兵士,这身战甲可是不能闲置的。

然而他却感到沉重,昔日无什感觉的甲胄竟让他觉得千斤顶一般,压着他往下坠。

这无疑是耻辱。

 

尽管心里知道这实属正常,但也挡不住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挫败感。

连甲都撑不起了,更别提那加起来百余斤的刀盾。

 

胸口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鼓胀着一般的钝痛,叫刘远行脸色一阵惨白。

好容易结了痂的伤口似是又裂了。

刘远行不耐地啧了啧嘴,转身想去屋内刨绷带。还没迈开几步那和尚就拿着一卷白花花的东西过来了,眼儿仍闭着,无比淡定:“刘兄,莫要急切,待好全了再穿不迟。”

 

……这死和尚。

刘远行嗤笑一声,伸手钳住施永晢的下巴凑过去,语调轻佻:“怎么,准备这么好,你就这样喜欢给我上药?”

施永晢面色不变,毫无愧色:“是,小僧喜欢。”

……………………

气死算了。

刘远行一口老血卡在喉头不上不下,最后还是由着对方伺候着上了药。

这和尚太不正常,不能按常理出牌,不然就会被糊一脸。

刘远行光着膀子任由对方把药膏抹上,随手解散的头发顺着滑下去。漆黑的发趴在常年不见光的白皮儿上,黑的越发鲜明刺目。

施永晢用干净的布巾拭去了鲜血,将清凉的药膏涂抹其上。那温热指尖却仍眷恋般顺着皮肤滑动着,轻抚每一道伤疤,新的或者旧的,似是想要抚平它们。

刘远行眯着眼儿捉了对方的手:“已经上好了,不用摸了。”

好似只是体恤着瞎子,不咸不淡的语调。

施永晢的手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抽开来:“失礼了。”

刘远行侧过身瞧着和尚微微抖动的柔长睫毛,面上是意味不明的笑。

 

是夜,月华如水。

帘子被缓缓掀开,僧人稍显瘦削的身形在黑夜中随着走近渐渐明晰起来。他几乎无声地踱步到了榻边,“看”向貌似仍在熟睡的男人。

刘远行却是半醒着,自是也感觉到了这和尚的接近。不过施永晢早就不是第一次半夜来查看他的状况,他便也没有放在心上,仍是闭着眼。

然而这次却有不同。

刘远行分明感到对方掀开了自己的被褥凑近前来,熟悉的指尖一寸寸抚触着胸口露出的肌理。那般带着缠绻珍惜而暧昧的触摸,刘远行自是感受得到,也明白这意味。

他心下一动,微微将眼帘掀开了一条缝去窥看。

 

却不料方才可就着月光看清楚事物,对方那两瓣唇已经是贴在了颈上,柔软而细腻。那温热而清浅的吻顺着肌肤一寸寸滑下,而后竟是探出了舌尖勾勒着肌肤上的每一寸凸起与凹陷,温柔而贪婪地舔舐着。

细微的痒顺着皮肤渗进骨头里。

也不清楚是什么心理,刘远行悄悄偏了偏头。这般小的动静却仍叫对方动作一顿,下一瞬便移开了嘴唇。

月光透过窗棂爬进来,泄在那僧人的身上,便叫那人的皮肤显出些病态的苍白来。他静静站着,本应是盲的双眼竟是半睁开想要看着刘远行。

刘远行略微吃惊了一下,他眼力好,些许月光已经能让他看清对方确实是睁着眼。

施永晢似是很努力地睁开眼想要看清刘远行,然而方一接触到那柔和的月光便流露出痛苦之色。尝试半晌仍是无果,他极轻地叹了口气,终究是闭上眼睛离去了。

 

刘远行翻了个身,瞧着那好似从未被掀起的帘,唇角弯过利勾般的弧度。

那眼中满是狡黠和讥讽,独不见半分笑意。

 

【叁】

那伤口终于彻底合拢了,不再动不动就渗血。

于是乎,喝了不知多少天苦药和粥的刘远行趁着那和尚出了门,在万花简绫睁一只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出去买了酒肉……

然后作死地带了回来光明正大地吃吃喝喝。

 

施永晢回来的时候某人已然半只鸡下了肚儿,手上正在掀着酒封。

施永晢自是立马闻到了味,把头转向了简绫的方向:“他自己去的?”

简绫嗯啊地敷衍两声,到底是年轻女子,语气中的不悦明显的很。却见施永晢仍旧是那副正经脸又去关照刘远行,气哼哼地抿着粉唇便走了。

 

刘远行正欲就着酒坛直接豪饮,却让施永晢轻轻挥开了。

“你的身体尚未好全,莫要如此。”

温热的手掌,却坚决而有力,刘远行居然撼动不了半分。

是自己变的废物了,还是这瞎子本来就很强?

刘远行斜着眼儿去看那满脸正经的僧人,笑意灼然,那眼角鲜红血痣跟着跃动起来:“我心情抑郁岂不是也不利于身体?”

施永晢仍是捉着他的手,却坐了下来,也不跟着对方绕圈子:“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

是啊……到底想如何?

 

刘远行眯起眼来,随手把桌上的东西全数推过去:“那你帮我解决了吧。”

僧人理应是戒肉戒酒的,而施永晢也不像是破格的和尚。

不过是为难罢了。

 

施永晢没有作声,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你不帮我解决我当然要自己来了,松手。”刘远行抖抖手腕,面色懒散。

总归是当坏人习惯了,干这种缺德事儿毫无心理负担。

岂料那和尚也是傻倔,摸出一把小刀,便把那半只鸡削成片片吃掉了。

和尚显然很是守清规的一个人,吃东西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厢换刘远行愣住了。

真正修行的人是不会轻易破戒的,他不觉得施永晢会是个花和尚。

本来只是刁难,却不料对方还当了正事儿。

他皱着眉头看施永晢吃完了肉去喝酒,手动了动,却最终没有阻止。

傻秃驴愿意犯蠢破戒,关他何事。

 

然而心下隐有不安和愧疚,虫子一样地骚动。

他是不是害这个和尚没法好好修佛了?

他想起施永晢清晨时默默念经的背影,甚至是月色下隐隐有些佛光笼罩模样的面容。

然后他听见了呛咳声,刺进耳膜里。

 

不善喝酒的人还灌酒,结果当然是呛得要吐。

施永晢剧烈地咳嗽着,清俊的面容泛上酡红,顺着面颊爬到耳根。

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呛的。

刘远行终于看不下去,抢了酒坛子扔在一旁欺上身去,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秃驴,你是傻的吗?”

施永晢显然有些冲的晕,脸上有一种茫然和无措。

这倒是很少见的表情,平日里这和尚总是一脸正经和高深模样,还颇有几分清冷脱俗。

 

其实长得不错。

刘远行瞧着那泛着红的面皮儿,心里猛然一突。

他感到一种干渴,从胸口烧到胃部,再延伸到脐下。

有一只烈性的猫在挠着他,闹得他又痒又疼,伤口处泛着热。

他以为再也不可能对任何人起这样的干渴了,因为他本人早就是一块没了养料的荒地,再多的水也没了用处。

然而……

现在又是什么呢?雨露洒了下来,那仿若永不停止的疼痛开始暂歇,甚至愈合。

 

人其实容易败给傻子。

败给他们莫名其妙的坚定和纠缠。

就像他被这个傻乎乎的和尚莫名其妙事无巨细地照料,每一寸都感受到那温暖和体贴。防备其实早就在慢慢卸下,只差丢盔弃甲。

没了防备让他恐慌,他只好逃避,只好恼怒。

 

和尚温暖的手指贴上了刘远行的眼角,抚上那颗血色红痣。

那热熨烫到心里去。

 

刘远行必须得承认,他不是个很坚强的人。

所以才会因为多年前的背叛,一直怀恨乃至自暴自弃到此刻。

才会做下后悔一生的决定。

 

于是他又软弱了。

 

他贪恋那缕檀香,和温暖的手指。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手指隔着严严实实的僧衣按在和尚的胸口。

指下是同样紊乱的心跳。

 

他哑着嗓子,手指一寸寸扯开那淡金僧袍:“喂,傻和尚,你再不赶我走,我就要恩将仇报了。”

少林服饰倒也不难看,除去那个过于夸张的斗笠,还显得有几分贵气。

……武僧的躯体,同样也没想象中那般肌肉筋结,有力然而却修长耐看。

施永晢侧了侧脸,似乎被压得有些不舒服,但没有说话。

“呵呵……我看你是喜欢吧……”嘴贱的秉性是改不了了,刘远行的手越来越向下

,嘴上亦是花花绿绿,“晚上的时候偷偷去舔我,当我不知道么?”

和尚终于慌了一下,然后诚于心地点头:“喜欢。”

一张脸仍旧是正经的。

…………………………

会心一击,刘远行理智槽顿空。

他磨了磨牙,把那齐齐整整的僧袍扯得乱七八糟:“你自找的,傻子!”

他到底是贪念了这份温暖。

 

稠酒到底做了它用,被抹在隐秘的地方,叽叽咕咕响着。

入进去的一瞬间施永晢圈住刘远行,有力的臂膀按压着他的肩背。

“远行……”

刘远行听见他在唤,声音很低。

 

刘远行扳起那有力然而修长的腿环在腰上,热汗顺着整齐的鬓角砸在瞎子眼角,头一次有些遗憾这和尚为什么是个瞎的。

不然那一双琥珀样的眼睛睁开了,定然是很好看的。

如此想着,嘴唇就压在了眼帘上。

“就是你这种傻子太多了……才让这世上多了我们这些人渣……”

刘远行似是自嘲着,又好像暗指着什么。

 

金和黄交杂的僧衣与黑甲纠缠着。

向来冷淡的僧人发出难耐而低哑的喘息声。

简绫捂着嘴巴站在转角处,眼泪扑簌簌顺着秀美面庞滑下来。

 

“和尚和尚你叫什么呀~”

“贫僧慧灵,施主请莫拽小僧的袖子。”

“我是问你的俗名嘛!你还这么年轻一本正经干嘛啦!”

“施主自重……”

“不嘛不嘛,你救了我,我要以身相许的!”

 

“小僧乃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施主莫追了。”

“……不管不管!男人哪里有女人好啦!”

“……诶……”

“你看你看我这么软,男人那么硬!”

“………女子需得自重……”

 

她一直以为那和尚在骗她,忘了对方不打诳语。

直到和尚带回了那个奄奄一息的苍云。

 

“就算是救回来,也要用药吊着命,撑不了几年……”

“你一定,要我救他么?”

“救。”

“可是有几味药……”

“先把人救回来,我去找。”

“那么高的山,会害了性命的!”

“救,能吊几年,算几年。”

 

“呜……呜呜……”

女子捂着泪水纵横的脸,跌跌撞撞逃走了。

她放下万花谷女子的矜持,苦苦纠缠了这么久,原来都是虚妄。

她以为修佛之人看淡爱欲,于是只求陪伴。

不料那人并非看淡了爱欲,不过是对她没有罢了。

 

刘远行看着僧人身上莫名的擦伤和多处磕碰的痕迹,有些疑惑:“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施永晢将凌乱的僧衣整好:“无碍。”

他的头慢慢转向了已经无人的拐角,轻叹了一声。

 

“永晢。”

 

施永晢一愣,下意识用手去摸索刘远行。

“啧……傻和尚,我脸在这儿,你摸哪里啊?还想再来是不是?”

 

他听见对方飞扬的笑声,仿佛卸下了重担。

 

【肆】

刘远行擦拭着自己的绝刀,在温暖的光下。

 

刘远行许久没有擦过自己的绝刀了。

曾经他会整日整日地去擦,珍惜然而也恼恨。

因为这绝刀上凝着他的恨。

当初他曾是个天策,虽然更喜欢刀,但为了师兄毅然而然选了枪。

 

“师兄!看招!”

“嗷呜!疼疼疼……摔坏了要师兄抱抱!”

“赖皮鬼,过来我看看。”

 

“师弟会一直喜欢我吧?”

憔悴的男人仍是一张英俊的脸,眼睛里却有着一种偏激的光。

他那么用力地抓着师弟有些单薄的肩膀,像在找着倚靠。

“师弟不会抛弃我的吧?”

年方十六的小师弟有些害怕,但仍旧抓住师兄的手。

“我最喜欢师兄了。”

“……啊……我也……”

黑的发相互纠缠着。

青涩的身体承受着男人激烈的情欲,战栗着。

他以为就是永远了。

 

但终于有一天。

男人搂着身材修长的男子,焰色的眸里有着一种无谓。

“啊,刘师弟啊。”

少年大睁着眼睛看着两人远去,牙齿因为寒冷打着站。

师兄?

师兄?!!!!!

 

“因为我腻歪了啊。”

“小师弟,你太无趣了。”

 

然后他看见在自己身下颤抖的男人。

看见在不知道多少人的凌辱之下慢慢空洞的眼眸。

火焰样的眼睛熄灭了。

 

梦魇。

 

他的手一抖,手中绝刀的尖端就划破了手指。

殷红的血顺着指尖攀爬滴落下来。

施永晢推开门进来了,手上照例端着碗药,散发着苦涩的气息。

 

施永晢唤了刘远行一声,却没得到回应,便把药放好走向刘远行。

刘远行看着指尖的血:“我把手划了。”

施永晢还未来得及转身去拿绷带,就被拉住了。

 

微热的手指触在唇边,他尝到血的味道。

“小伤,你帮我舔舔?”

血透着一股腥,然而却又显得芬芳。

 

舌尖卷走那那漫出来的血珠,变得鲜红。

他听见刘远行的笑声,低低的,带着点暗示。

如若他的眼睛不是极端畏光的话,他会睁开眼然后压上去。

不过纵然闭着眼,他也能把人压到榻上,摸索着卸掉那身黑漆漆的壳子。

 

药膏又给糟蹋了。

他在黑暗中舔舐那身体,舔到胸口的伤时停了一下。

他支起身子,伸手去抚触刘远行的脸。

刘远行生的极好,俊美无匹。然而却是幅不太讨喜的面相,显得薄情妖气。眼角一颗血痣灼然,笑起来微微跃动,便会带出几许危险的艳色。

 

施永晢看不见,但却也可以想象。

他不是生来眼睛就不能受光,他是慢慢的,每长大一岁,眼睛就越发怕光。

六岁那年师父告诉他,若是再睁着眼睛,怕真的要被活活照瞎。

那很疼,于是师父让他白日里闭上眼,晚上睁开。

 

小和尚很伤心,坐在后院的大树下面抽抽。

闭着眼睛哭,啥也看不见,哭起来都没有心情。

然后一根湿漉漉的糖葫芦啪叽一下戳在小和尚的包子脸上,戳得他都忘了哭。

“诶诶,小光头,你知道主持在哪儿么?我跟着师傅跟丢了。”

有点蛮横的小孩儿音色。

小和尚才懒得理他,继续抽抽。

小男孩儿慌了神了,摇着糖葫芦:“你你……你别哭啊!”

“我我我……我给你吃糖葫芦好不好?”

“诶呀你嫌我咬过是不是?我把没咬过的给你吃嘛!喏喏……”

粘糊糊的糖葫芦戳的小和尚哭都不好哭了,特别嫌弃地张嘴吃了一个。

……唔……好酸啊……

“远行!你又欺负人是不是!”

“啊啊师父我没有!!”

小和尚勉力地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清一颗红艳艳的痣,点在小男孩儿的眼角。

阳光很刺眼,刺出眼泪来。

 

许多年以后,他为了救一个被队友丢下的万花而被围困。

有个男人策马冲了进来,一把揽上两人就走。

颠簸中他睁开了眼睛,在炫目的阳光中,仍旧只看清了那一点鲜红。

这世上,多得是无巧不成书。

阳光那么刺目,但也很温暖。

 

僧人低声笑起来,用嘴唇触碰那艳色的红痣。

他听见苍云在咕咕囔囔抱怨;“死秃驴,你这玩意儿怎么撑得人这么疼!”

“诶呦我去死和尚你慢点儿!”

“啊啊混账童子鸡疼疼疼!!!啊啊爷爷盾死你!”

骂是骂,身体倒是坦诚着,紧紧绞着他。

 

他们的气息混作一团,好像永远都分不开了。

 

【伍】

这老天呐,真是个混账。

他在你生无可恋时叫你苟活,在你心生挂念时叫你上路。真真是半点不留情,冷漠如斯。

 

刘远行被药吊着,好好地过了两年。

然后某天夜里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绞痛,张嘴便吐出一口血来。

一大股猩红顺着指缝流下去,捂都捂不住。

伤口剧烈地疼着,比刚刚被破开时还要疼。

 

他又开始庆幸施永晢看不见,他便可以淡定地回一句:“没事儿,绊了一下。”

施永晢于是不再问,背对着他睡下去。

刘远行小心地裹了血扔的远远的,才回来一下子抱住和尚去会周公。

 

然而他忘了,眼睛不行的人,鼻子往往敏锐。

更何况施永晢甚至比他更清楚一切。

 

“慧灵……我……我真的尽力了……”

“……”

“我吊不住了,对不起……呜呜……呜……”

施永晢抚了抚一直随着自己的女子的发,这是他头一回主动亲近。

“……对不起,简绫。”

 

刘远行觉得自己的血好多啊,不然怎么每天都在吐,量还越来越大?

瞒不住了。

但和尚仍旧那么淡定,又恢复了开始的时候,事无巨细地照料他。

 

但是太疼了。

胸口时时刻刻炸裂一样的疼痛,每一次呕吐就好像要把心脏活活挤出来。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是要碎裂似地搅动。

他几乎要疼疯了。

疼得失去理智他就会伤害和尚,撕咬他,咬出很多伤口。

 

他害了和尚。

害他修不成佛,还害他白受这么多伤。

 

终于有一天他又吐了一地的血,身上都红了一半。

他窝在和尚的怀里,看着那洁净的僧衣染上血色的污秽。

“杀了我吧。”

“永晢,你杀了我吧。”

 

他活着,对彼此都是煎熬。

于是他又要害施永晢了,害他破那杀戒。

但他真的受不了,受不了每次清醒过来,都会看见施永晢肩上胳臂上血淋林的伤口。

活生生撕开的大血口子,肉都要掉下来。

怎么会不疼。

 

 

他看到僧人的手掌隔着甲胄抵在他的胸口,心脉的位置。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便失去了知觉。

 

傻和尚。

来生,来生……就不要再被我祸害了。

 

他的头,软靠在施永晢的胸口,没了动静。

 

刘远行死的时候是正午,阳光正好,照的整个屋子无比明亮。

暖暖的光洒在怀中冰冷的尸体上。

施永晢睁开了眼睛,忍着那活像是要把眼球烧着一般的疼痛。

他用视线描绘那人的面容,一寸一寸,每分每毫都看清。

 

人死如灯灭,无可挽回。

他本该是最清楚的,他本以为自己是看得开的。

有的事情是注定了的,比如那在哭泣时戳来的糖葫芦,比如在命悬一刻时揽在腰上的臂膀,又比如此刻,在他的怀中,一寸寸冷下去的人。

刘远行变得苍白,连血痣都不再那么鲜艳。

他坚持要穿着玄甲等死,所以此刻,他看起来仍旧英挺。

 

但是太冷了。

阳光都变得没有温度。

他的视野也在一寸寸昏暗下去,直到陷入永恒的寂静。

 

他的红尘,散了。

 

简绫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出来,慌乱地推开了门。

施永晢抱着刘远行坐在那里,口里念着往生咒,双目空洞。

简绫捂住了嘴巴,眼泪再度不争气地奔涌而出。

 

有两行血,顺着僧人的眼角淌下来。

 

【陆】

刘远行站在一片白雾之中。

 

他的面前是银甲红袍的男子,风华无双,眸如烈焰。

曾经他会因为这影像或悲伤或疯狂,然而现在已经可以冷静地审视。

 

他走了过去,一步一步,非常稳健。

他与那男子擦身而过:“再见,师兄。”

 

他早就应该如此洒脱。

可笑他却因为这个被困了半辈子。

 

他看见光,光的尽头,站着一个戴着夸张斗笠的和尚。

这才是他,真正舍不得的人。

他走上前去,消失在光幕的尽头。

 

傻和尚。

 

【柒】

四十年后。

某名寺主持慧灵大师于林中坐化,身下布满了各色的舍利。

四十年前削发为尼的简绫来给他送葬。

“再见,慧灵。”

 

【捌】

2020年 X市 X大学

“听说今天新来了个教授,貌似超儒雅的~”

“真的吗?别又像上回,白期待一场。”

“咦……儒雅不是形容大叔么?”

“帅大叔赛高~”

 

刘远行撇撇嘴,把手机放进收纳袋中:“一群大叔控,看不到我们这种小鲜肉的好。”

“得了吧刘校草,你还想怎样啊?”

“你还鲜肉,整个就有毒。”

“长得帅是我的错了?”

“滚犊子!”

“哪儿的孩子不打你你上哪儿去,懒求得理你。”

 

刘远行一番嘴贱之后优哉游哉找了个好位置,旁边是另一只校草。

按理来说他挺喜欢这个类型的,奈何并没有感觉。

他觉得自己是在等着谁,虽然也不清楚是谁。

 

戴着眼镜的俊秀男人推开了门,慢慢走向讲台。

一双琥珀色的眸似曾相识。

 

刘远行一下子站起身来,却失了声。

那男人看向他,有些冷淡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

 

这辈子,你还是继续祸害贫僧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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